一木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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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嘉世塔哨兵登记处处长办公室，此时还名为叶秋的叶修吐出口中的烟圈，一手推了推快要掉下来的耳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淡然样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文州，原先以为你枪术不行，怎么如今你的战术水平也跟你的枪术成正比了？”

喻文州闻言只是微笑，这个出了名的好脾气的哨兵跟林敬言一样，是C国极富盛名的最不像哨兵的哨兵之一。

 “这件事情只是出乎意料而已，并没有什么得失。”

“你就不怕小锐锐闹幺蛾子？就老林那个个性能镇得住他？”

仿佛是被“小锐锐”三字逗乐了，喻文州说话时的语气带着不可遏止的笑意，“我觉得他们还是挺般配的。”

叶修弹弹烟灰，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跟‘婚介所’抢生意了？”

“少天的向导登记处处长做的很不错，我没必要插手。”

“是很不错，”叶修望了望另一个闪烁不停的小窗，这才半分钟的功夫，他上一条回的消息早就已经看不到了，“光是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就不知道促成了多少对儿结合的哨兵和向导——唉我说我们嘉世怎么就没有这种人才呢？把他借来我们嘉世用用呗？”

喻文州想象了一下黄少天听到叶修这段话的反应，强忍着笑意维持着礼貌，“不借，但是可以出售，而且不接受退货服务。”

叶修弹烟灰的手跟着心肝一起抖了抖，“别闹！”

天杀的，要是黄少天来了嘉世塔，得知是叶修要来黄少天的哨兵和向导们不得全部聚集在哨兵登记处处长办公室门外抗议啊！这个以聒噪闻名C国的向导简直刷新了所有哨兵对向导的认识。

“天啊，我实在是等不及跟一个向导结合了，谁都好跟我结合吧！”

“黄少天上将如何？”

“……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吧……”

以上这段对话源自真实的聊天记录。

 

“言归正传，他们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跟呼啸那边说好了一有消息就通知你就好。”

“好的，不过……”喻文州看了看他屏幕上源自另一个人的小窗，“还是请前辈回复一下少天吧，我这里也要被他刷爆了。”

“呵呵，”叶修拉开小窗，不紧不慢的回复着，“听到你那边的声音了。就这样吧，回见！”然后盯着黄少天噼里啪啦回复的那条消息的最后一句“叶秋你造么有人说一个女人顶五百只鸭子啊！可是我今天跟着部队出门看见那么一群也就一二三四五，好吧十多只鸭子吧！我就觉得吵得受不了了你说一个女人吵起来会怎样啊！”，淡定的将黄少天的QQ备注名称改成了“五百个女人”，并将此截图，发送，果断下线。

“再聊。”喻文州说着切断了语音，安抚了黄少天一句，那边却没有回复，估计是忙着去刷叶秋的屏了。喻文州一笑，点开另一个的小窗，“肖时顷上将，我跟你说的那件事情，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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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半后，百花塔十五层。

张佳乐嘴里咬着pocky，看着枪术教学视屏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一段放完后，张佳乐按下暂停键，将刚才听到的对自己有用的东西整理下来。

“滴”的一声QQ信息提示，张佳乐将最后一笔写完，点开。

“看的怎样？”

一口将饼干塞进嘴里，张佳乐连接语音。

是孙哲平。

从上次见面开始这人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给自己邮寄起了食物，大大小小的包裹堆满了张佳乐宿舍的架子柜子还有抽屉。这件事情搞得百花塔人尽皆知，甚至前几天向导登记处那里还有人过来询问张佳乐关于结合对象的看法。

第一次收到包裹时张佳乐对着那堆对过去的自己来说是奢侈品的零食吞了吞口水，还是忍着痛将包裹包好打算第二天邮回去。结果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隔天更大的包裹寄过来了。

张佳乐望着那两大包食物，无语凝噎。

要来了孙哲平的电话后，张佳乐想了一下自己想说的话才打过去。他现在还没有做好与一个哨兵结合的心理准备，所以暂时没法接受孙哲平的示好，他不想在感情上欠别人什么。

电话响了几声后才被接通。

张佳乐所不知道的是，那时候孙哲平正在上军事理论课。他淡定的在导师的目光中站起来，在被问到“孙哲平你站住！现在对你来说还有比接受军事训练成为一个合格的哨兵更重要的事情么！”后，笑得一脸不屑的望过去，“现在对我来说还有比我接我的向导打来的电话更重要的事？”出门，接通。

意识到张佳乐是个傲娇个性的孙哲平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往没人的地儿走，还急三火四地掏着上衣口袋，“送回来？干嘛要送回来，不好吃？”

张佳乐望着手边自己忍不住拆开的高级松露巧克力，“……好吃……”

“好吃干嘛送回来？”

“那个……是因为……”

“不喜欢吃？”

张佳乐舔舔嘴唇，“喜欢，但是——”

“喜欢吃就留下，我不喜欢吃那些东西，你寄回来我肯定丢掉。”

估算了一下这堆食物的总价值，张佳乐忍住了喊“土豪我们做朋友吧”的冲动，“那么浪费！！”

“你的错！”

“哈？”

孙哲平将口袋里的纸条展平，看了上面的字一眼，“专门给你买的你不吃不是浪费？如果不是你喜欢吃这些东西我怎么会去买？所以如果浪费了都是你的错！”一边说一边给喻文州点了32个赞，这个临时请来的军师实在是可靠。

张佳乐震惊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还有人能用这种强词夺理的话语……说服了自己……

于是被说服的张佳乐（其实真的只是想吃）只好每天都往物品递交室跑，每次都是满载而归。两人也以食物为话头，从食物聊到老家聊到生活习惯，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大雾】。

总之，就差一起看雪看月亮的张佳乐跟孙哲平就这样熟络了起来。虽然说出来有些脸红，但张佳乐打从心底里觉得孙哲平这人跟自己很合拍。

也多亏孙哲平的帮助，张佳乐的军事训练成绩稳步提高。

“我觉着光是看还是不顶事儿！”张佳乐盘腿坐在椅子上敲字，“还是枪握在手里才能逐渐找到感觉。”

“那就去呗！”刚洗完澡的孙哲平光着上身擦着头发上的水，用一只手在敲字，回的有些慢。

“你以为塔跟学园似的！你们那里要进行训练多方便！我们这里光是要进训练室都要两三道程序！”

“啧啧，坑爹！”

一提到这事就炸毛的张佳乐分分钟黄少天上身，啪啪地翘着键盘跟孙哲平诉苦。在等回复的时候将自家毛团抱到怀里，用下巴蹭着毛团的头顶，换来猫咪一个轻柔的啃咬。看到对方的回复消息的时候下意识的挪动鼠标去点，然后被“刚刚出浴还裸着上身的孙哲平的图像”占满的屏幕吓的一脚踹了电源。

两分钟后，重新登录的张佳乐愤愤打字。

“吓死人了喂！”

“我长得那么吓人？”

“……没有……”张佳乐绝对不会告诉孙哲平他在受到惊吓后的第一个想法是“身材真好”。

“那你关视频干嘛？”

明知故问啊！我这都能感觉到脸上发烫啊！

张佳乐将毛团放到大腿上继续打字，“那你连视频干嘛！”

“想你了啊！”

“…………”

想你了啊……

想你了啊……

重新抱起毛团的张佳乐蜷缩起身体，将大半张红透的小脸藏进猫咪软绵的毛里，只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外面，视线在那条信息上徘徊。

这个人……真是……

太直白了……

这边张佳乐还不知道怎么回复，那边孙哲平的消息已经过来了，“生气了？”

“没有。”

怎么会呢？

从小没了父母，也没有什么朋友的张佳乐第一次体验到这种感觉。被人记挂着、惦念着、关心着，为了自己可能会不开心担忧着，遇到了好玩儿的事情会发成短信告诉自己，变天了会提醒自己注意保暖，会聆听自己的抱怨然后分正能量给自己。

第一次被这样放在某个人心里被珍惜，第一觉的自己这样的不怕孤单——虽然两人并没有见面，但是张佳乐就是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无形的包裹住，就像是一种屏障，这个屏障时时刻刻地围绕在自己身边并告诉自己：怕什么，有我呢！

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宠溺的感觉的张佳乐无力阻止自己不沉溺进去，他甚至不敢保证自己下一次再见到这个人时会不会产生某些化学反应。

张佳乐努力平复了心情，回到：“吓了一跳而已。”

“来视频？”那边回的很快。

“……好。”

 

孙哲平趁着连接的功夫套了件T恤，屏幕那边脸还红着的少年维持着抱着膝盖的姿势，睡衣没穿整齐领口那里松松的露出好看的脖子。

哨兵艰难地挪开了视线，“瘦了。”

“体术训练，最近挺多的。”

“零食没吃？”

“哪能吃那么多！”张佳乐说着拿出一根pocky吭哧吭哧地啃着，表示自己真的有在吃。

孙哲平扫了一眼屏幕里显示的张佳乐的屋子，“我送过去的花呢？”

“咳咳！”张佳乐被呛到，“还说呢！好端端的送什么花！！”害他被向导登记处啰嗦了一天关于结合的事情。

这边被嘲笑了一个星期的始作俑者很淡定，“你不知道？没人跟你说过？”

“什么？”

“你的信息素啊，”孙哲平说着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忍住了舔舐嘴唇的冲动，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张佳乐信息素的味道，“二月兰的香气。”

像是被人吃透了然后告诉自己他是什么味道的张佳乐一瞬间红了脸。孙哲平嘿嘿笑着揉揉鼻子，“挺好的啊，你看这个！”说着发了一个截图过去，百度百科的。

“一年或二年生草本。因农历二月前后开始开蓝紫色花，故称二月兰。生长于平原、山地、路旁、地边。对土壤光照等条件要求较低，耐寒旱，生命力顽强。”

孙哲平笑笑，“挺适合你的！”

张佳乐转头去看那盆被自己放在阳台的植物，紫色的小花朝气蓬勃。他想起了孙哲平在自己最开始转变的时候安慰自己的话，想起了那句“但是张佳乐，你要坚强起来”，想起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很多很多。

这种触手可及的，简直有些危险的温暖，陪伴了自己这么久。

“谢谢。”他听到自己说。

“谢什么！应该的，谁叫我想成为你的哨兵来着。”

“！！！！”

……所以说，这人真是……

……真是……太直白了……

张佳乐将脸埋在膝盖里，没有接话。

“再半个月就能见面了，”扫了一眼画满X的日历，孙哲平笑得一脸期待，没理会羞得将自己埋起来的张佳乐。“加油啊，枪术！”

张佳乐闷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不会输的。”

“当然，”用一只手撑起下巴的孙哲平对着屏幕伸出手去，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张佳乐头顶的位置温柔的留恋着。“你是我的向导，决定没问题的！”

张佳乐的嘴唇贴着膝盖张张合合，“……谁是你的向导……”

喉咙里溢出几声温柔的笑意，孙哲平收回手，笑得一脸满足，“你啊！”

 

半个月后，百花军区内部演习。

数据板上一连串的数字让屋子里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张佳乐扬起一脸明媚的笑，隔着玻璃对孙哲平扬起了拳头。

总排名第二，仅次于百花军区无冕的第一哨兵。

 

孙哲平看着凑到玻璃跟前，努力比划着什么想要表达内心想法的张佳乐，那么灿然笑意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这个倔强的逐渐用坚强战胜软弱的向导，这个从最开始就吸引了自己全部注意力的向导，这个让自己控制不住的想去保护珍惜的向导。

不，他不是一个向导，他只是他，张佳乐。

孙哲平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涌了出来。

他也走到玻璃跟前，伸出双手放在玻璃上，将额头贴了上去。

隔着玻璃听不到对面任何声音，可是张佳乐看懂了。

对面的人微笑着，一脸认真地说着。一双眼睛深邃幽深，像是一道强光，放肆的粉碎了所有的心防直接射进了心底，“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哨兵。”

 

张佳乐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骤然间好似擂鼓一样的心跳声。